①“中昌王林”玉玺左、后侧

②“中昌王林”玉玺右、前侧

③“中昌王林”玉玺篆刻面（“王”字二、三横间有凹痕）

④“中昌王林”玉玺印痕

⑤在陕西省出土的西周早期螭龙钮玉玺

篆刻艺术是从古代玺印篆刻发展而来的。春秋战国玉玺是体现中国古代书法篆刻艺术、具有古代社会历史记忆的典型器物。

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我曾反反复复看了许多古代玺印方面的古籍珍本和图书资料，对各大博物馆的馆藏玺印一再观看，尤其对春秋和战国玺印非常着迷，期望能够藏得春秋战国玺印。

2002年7月28日，我在长春一家古玩店里发现了一枚印章，外表灰头土脸，没有一点光泽，起初没有令我动心。但当上手仔细观察时，立刻产生了一种特别的难以言表的感觉，一种欲罢不能的冲动。待我购得后，经过反复精心清洗，逐渐显露其芳容: 赤玉，螭龙钮，篆刻印文“中昌王林”。

综合分析材质、纽制、形制、琢磨工艺、沁色、篆刻以及印文内容等要素，进行深入研究后，我判断此印是东周第二代王姬林用玺，撰写了万余字的学术研究论文《见证“中昌王林”螭龙钮赤玉玺》，在2010年第1期《吉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公开发表。

论文发表之后，得到许多行家的肯定。还意外地收到著名矿物宝石学家、古代玺印研究著名专家、中国科学院广州地球化学所王春云博士特意打来的电话。他说，在网上看到论文学术水准很高，觉得只有非常专业和有实践经验的人才会写得这么深刻。好不容易打听到电话号码，想多聊聊。在看到“中昌王林” 螭龙钮赤玉玺各个角度照片后，他说:“考证得好，玉玺确切传神，有机会一定上手欣赏。”

最近，我根据考古新发现，又对“中昌王林 ”玉玺从“表”及“里”进行了深入研究。“表”为“中昌王林 ”玉玺表面特征。“里”为“中昌王林 ”玉玺蕴藏的历史文化内涵。

第一、“中昌王林”玉玺之“表”具有周代玉玺特征:

根据历史文献拾遗记：武王灭纣后，得大篆体赤玉玺印。 “中昌王林 ”玉玺的材质鲜红，半透明；硬度非常高，特别罕见。

历史文献明确记载：“天子玺以玉螭虎钮，古者尊卑共之。”螭虎又名螭龙。“中昌王林”玉玺螭龙钮造型设计独特，镂空圆雕螭龙踞地曲身，回首顾盼生姿，活灵活现，气度非凡。

玉玺有官玺和私玺之分，官玺大于私玺，官职越大，形制越大。“中昌王林”玉玺形制较大，符合规制：方形印面边长2.3厘米，印台高0.9厘米，总高1.9厘米。此玉玺尽量利用了赤玉原材料 ，甚至不求琢磨得规规矩矩，而在线条变化中求平稳。

“中昌王林”玉玺琢磨精湛，玺面光亮，钤印后产生独特的自然意韵；其它部分都精致琢磨且亚光处理，因而使其粗犷且不失庄严。螭龙钮根部，有琢磨痕迹处都有水土沁色，丝丝缕缕渗入肌里，甚至有沁色“入骨”。

此外，“中昌王林”玉玺篆刻独出心裁，体势、布局、结构及其文字体现周代以前风格。玺文“昌”字下的“曰”刻成一个“U”字加“一”横，整个字与秦汉所有著录的“昌”字都不相同，源自早期的甲骨文字。

2016年7月1日，中国新闻网报道：陕西渭南市文物工作者在古遗址抢救性清理发掘过程中，意外发现了西周早期螭龙钮玉玺。玺面由十字界格区分，由“龙”（或“蜀”）、“鹿”、“虎”、“鹰”四字组成。将“中昌王林”玉玺与这枚西周早期螭龙钮玉玺比较，可以看到螭龙钮造型接近，同样是四个文字符号的玺文，就连玺纽与玺台的比例关系也极为相似。

第二、“中昌王林”玉玺之“里”蕴藏周桓王意愿:

“中昌王林”玺文内容“中昌王林”，或“中昌王”，历史上没有明确记载。查周代历史上名为“林”的王，只有东周第二代王姬林情况与其相符合。

姬林为东周第一代王——周平王之孙（公元前719年～公元前697年在位）。《史记·周本纪》载: “平王立，东迁洛邑，辟戎寇。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诸侯之长)。”又载:“平王崩，太子泄父早死，立其子林，是为桓王。”桓王为姬林谥号，并非生时称号。据《左传》记载:周桓王继位不久，周、郑交恶。后周桓王亲率周军及蔡、卫、陈等诸侯军伐郑国，郑庄公率军迎战于繻葛（今河南省长葛市北），结果周王室联军大败。周桓王被郑将祝聃用箭射中肩部。繻葛之战，令周王室威信大降，春秋诸侯争霸从此拉开序幕。我认为，在如此大环境中，周桓王希望周王室复兴昌盛符合逻辑。

2008年，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整理入藏的战国竹简中，有一篇被整理者命名为《保训》——周文王临终对太子发（周武王）的遗言。著名历史学专家、古文字学家、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主任李学勤教授撰写文章《周文王遗言》在2009年4月13日《光明日报》发表。《周文王遗言》释《保训》，内容有：文王对太子发讲了两件上古史事传说，用这种史事说明他要求太子遵行的一个思想观念——“中”，也就是后来说的中道。第一件史事是关于舜的，文王说: “昔舜旧作小人，亲耕于历丘，恐求中……帝尧嘉之，用受厥绪（禅让帝位）。”第二件史事是关于商汤六世祖微（即上甲）的，是微把“中”传贻子孙，汤得天下。

推测作为东周第二代王姬林，希望像其祖先、周朝奠基人——周文王姬昌一样尚“中”，求“中昌”，以复兴周王室。“中昌”即“中道昌盛”，“中道昌盛”，则周王室昌盛。“中昌王林”玺文显示：姬林想成为使周朝“中道昌盛”之王。而且，“中昌”含周文王名“昌”，似有景仰周文王之意。

由“表”及“里”分析，得出与最初判断相同的结论：“中昌王林”玉玺为东周第二代王姬林玉玺。

“中昌王林”玉玺，体现了周朝王者的王权意识，将深刻的内涵和高超的艺术表现完美结合，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虽然，“三代以前之玺，必多为秦皇所毁灭，且毁之极重”。“中昌王林”玉玺，还能够流传至今，堪称幸运。

我从宏观至微观研究、鉴赏“中昌王林”玉玺，探寻其背后的历史文化，了解最新考古成果，收获颇丰。同时，也从更广阔的视角，观察春秋战国玉玺，并与专家交流，见识增多。可以说：这个研究过程，也是循着古玉玺的“印迹”，走进春秋历史深处的过程。

（本文作者为史前玉器收藏研究学者，本刊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