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奉文自制的毛晋肖像端砚正面
刘奉文自制的毛晋肖像端砚背面
刘奉文收藏的井田砚
著名书法家周昔非先生刻“抄手端砚”铭
自古道:文人爱砚,武人爱剑。对于砚台收藏爱好者而言,高雅也好,附庸风雅抑或“玩物丧志”也罢,所难以割舍的,就是那一泓石、一片瓦,以及那斑驳的墨锈和凿痕……这就是令人魂牵梦萦、不可抗拒的古砚的魅力。
欣赏古砚 似直面古人
我偏爱砚台收藏,始于二十多年前。
记得第一次逛长春市旧物市场遇到一方旧砚,令我眼前一亮。因为以前用过或见过的砚台很少,而且多是灰黑色的,而这方旧砚却是通体紫红色。
最主要的,是它的背面刻着20字的阳文小篆铭文,内容为:“半邨半郭,半耕半读,半渔半樵,半闲半忙,半俗半雅。”我仔细琢磨铭文的含义:砚台的主人似乎是家居在城郊,周围有山有水。他薄有田产,自谓粗通文墨,过着亦农亦渔亦樵的日子。忙时即种地、打鱼、砍柴,闲暇时则有书可读。志趣自称在雅俗之间。
我对这方砚当时百看不厌,便不遗余力地立即买了下来,还专门起了个“半砚堂”的室名。
自此,我更加爱砚,乃至成癖。几年间,每到星期天,我都去旧物市场,一逛就是半天。如果发现了好砚,并携之以归,那种快乐真是无法形容!
二十多年间,我收藏各种砚台三百多方,年代自汉迄今,种类包括四大名砚及其他地方名砚,材质有石、陶、瓷、玉、铁、木等,其中也不乏珍品,如丁龙泓砚、吴大澂砚、刘大观砚、海源阁砚等,都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因为它们记载着我爱砚、藏砚的历史,编织着我的梦。这些砚的来源,或得于逛地摊、古玩城,或购自于网络,或为友朋赠送。每一方砚都有一个故事。
每当晴窗多暇,静心欣赏古砚,真是快乐无比。在阳光下,细细观察古砚的颜色,尤其是端砚,真的是色彩斑斓;再以水湿之或放进水中凝视,它的颜色就更是变化多端。它的形制,哪怕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平板砚,也会让你感受到质朴无华;它的雕工,每一刀都会让你想到遥远年代的精神;它的铭文,记载着它的主人的心态,反映着他们的生活。我曾经说:面对着一方古砚,就好像直面古人;欣赏着一方古砚,就好像在与古人对话。的确,它为我的生活增添了乐趣,这种乐趣,如果不是爱砚至深的人,恐怕是难以体会的。
自制石砚 倾注了情感
1994年的夏天,我到复旦大学开会,因为是古籍研讨会,所以,会议安排到常熟参观,因为那里有瞿氏铁琴铜剑楼旧址及其部分藏书,还是明末清初最著名的藏书家、出版家毛晋汲古阁的所在地。
常熟在明末清初是江南经济和文化中心之一,藏书、刻书都很发达,出现了很多著名的藏书家和出版家。如毛晋(1599年~1659年)的汲古阁等,极东南藏书一时之盛。
毛晋,字子晋。别署潜在。江苏常熟人。家在昆承湖畔曹家浜七星桥(今沙家浜)。有汲古阁、目耕楼,藏书8.4万余册,甲于东南。刻书规模前无古人,刻有《十三经》《十七史》《六十种曲》等大部头丛书。又是诗人、学者,著有《汲古阁集》《汲古阁书跋》等。
我研究毛晋及其汲古阁有年,所以,欣然前往。但是,由于年代久远,毛晋和他的汲古阁已经无复踪迹,只在常熟名人陈列馆里看到了新造的毛晋像,赶紧拍照留念。
途经苏州,我买了两块端砚砚板,石质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是此行的一大收获。那时,我对砚的认识还很肤浅,但是绝对痴迷。回来后,选取购归的一块端砚砚板,请我的朋友、擅长铁笔和书画的洪敬辉先生仿照清代乾隆年间大西洞山水楼阁砚板制一砚,按照我拍的照片,把毛晋的肖像缩刻到砚背,还制了铭,也是洪敬辉先生操刀。砚铭刻于砚背:
“毛生杳已久,我始来海虞。胜迹无所见,携此片石归。”
另一块则给了无陋室主人苏先生。后来,他仿照友人收藏的朱彝尊款“云根月窟”砚自制成砚,还请我作铭。
毛晋为博雅君子,似乎也喜藏砚,在他的藏书印中有“笔砚精良人生一乐”的内容,而且也有藏砚传世。就我所知有两方,一见于刘演良先生的《端溪名砚》(1979年广东版)第18页,有拓片。砚为随形,砚背有毛晋的铭文,与他的藏书题跋字迹相同。铭曰:“得之不易,藏之为宝,继我书香,子孙永保。汲古阁主人子晋。晋(印)。”此砚刘先生没有指出收藏于何处。二见于天津艺术博物馆《中国历代名砚拓谱》(天津人美版)上册,著录为“清云螭端砚”,原有篆书铭文“坚定初开”四字,落款为行书“毛晋藏于汲古阁”,未见印章,其落款字迹与上一方相同。此砚曾为徐濠园世章先生收藏,有水竹村人徐世昌题名,后归天津艺术博物馆,似是明代风格。我还在吉林市一家店里见到过一方毛晋款端砚,铭文与刘演良先生书中的那方相同,似乎是仿制品。
自制毛晋像砚长20.4厘米,宽13.3厘米,厚2.1厘米。它承载着我对毛晋及其汲古阁的仰慕之情。
宋代残砚 大美在真实
可以不谦虚地说,我的藏品室里大大小小、各种材质、各式各样的宋代砚台无虑数十方,为什么还要买这两方宋代残砚呢?
主要是因为两方砚实在太美了,美得真实。
两方砚均残毁过半,一剩砚头,一余砚尾。皆陶澄制,质坚实,敲之铿锵作响,有金石韵。二砚均作抄手式。其一砚头墨锈铺底,池开葵样,遍染朱砂。另一池形椭圆,起边,四周有口,完整时似有砚盖。背有一椭圆阳文“金”字印。两砚厚各近4厘米,宽均过10厘米,长约在17厘米左右,于古代属于大砚。古砚大者少而佳,今砚大者多而不佳。此鉴砚者不可不闻。时代不同,功用不同,使用者身份、地位亦不同。两残砚制为典型宋砚,造型、做工一流,虽然残损过半,仍然让人联想到它曾经的尊严,仿佛是大宋王朝的江山,可惜只剩半壁。
古砚流传千年,历经天灾人祸,颠沛流离,能全其身而存世者,殊为不易。即使深埋地下,也未必能逃过劫难。
如今好砚难求,一是古物日稀,好砚更少;二来即使稍有品位,就索价很高,一般收藏者,哪敢问津呢!而且,如今假货充斥市场,如果眼力不佳,很容易上当,有时稍不留神,就会“打眼”。
我把自己的收藏经历及经验、感受写成了两本书出版,一为《名砚珍藏》(辽宁画报社2001年出版),一为《砚林逆旅》(时代文艺出版社2008年出版)。如今都已绝版。希望能有机会修订再版,以飨爱好砚文化的朋友。
(本文作者系东北师范大学图书馆特藏部主任、研究馆员,东北师范大学古籍所研究员、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华砚文化发展联合会学术专业委员会专业委员。“中国文房天下”网站中国文房鉴藏专家。)